王昭君從這里出塞,秦直道從這里起點,這就是甘泉山下的甘泉宮,中國秦漢史上閃亮的一頁。
一個秋雨如歌的午后,我站在甘泉宮遺址這片潮濕的土地上,眼前是歲月的煙塵中留下的通天臺地基土堆和那尊已固守了兩千多年的石熊,身后是一片片浸泡在秋雨中的莊稼地,緩緩的思緒,伴隨著無聲的細雨和陣陣秋風從心頭掠過,我才又一次真切地感到自己真的站在了這個曾震撼中國的甘泉宮。
腳下這片土地,遠在戰國時期,就建起了云陽宮,秦代又建林光宮,漢時期擴建眾多宮觀,總名日甘泉宮,山因水得名,宮因山得名,當時占地約173。5萬平方米,有宮觀百余所。漢武帝劉徹登基后,這里就成的避暑行宮,每年五月漢武帝都要帶著部隊下和侍從浩浩蕩蕩一路從長安出發,來到這里避暑狩獵,讀書練兵。如果說當時長安是一個政治文化的鬧市,那么甘泉宮便像一所安靜的鄉村莊園。漢武帝在這里并不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避暑,他在這里靜悟,他在這里反思,他在這里謀劃更宏大的治國之圖。當時的北國正是單于控制的勢力,兇猛的馬上民族時刻都在盯著中原這塊肥肉,漢武帝以他超人的氣魄和膽識,指揮了一次又一次與匈奴人征戰的壯烈戰役,眼前,那條掩藏在山間草叢中的秦直道,昔日里,曾是戰車隆隆,鐵騎錚錚,衛青、李廣、霍去病等這些威震九州的英雄,他們曾從這里一路高歌,所向無敵,直至匈奴扶手為臣。如今,他們的英名已載入史冊之中,而這條歷經14個縣,橫跨陜甘兩省,全長900公里的秦直道也漸漸冷落在山嶺之中。
甘泉宮昔日不僅林木茂密,物產豐富,氣候涼爽,雨水充沛。更是中原民族與北方民族交融的邸站和對峙的前哨,處于中原文化與異族文化頻繁交流與融匯的清河湖海,從西周直至秦漢,這里不知上演了許多可歌可泣,蕩氣回腸的民族大幕正劇,同時,也有曾上演像云陵之中的可憐女子一類的深宮秘史,為此,有專家在評論甘泉宮時,感慨地說,若少了甘泉,中國的歷史就要少了不少動人之處。
在甘泉宮的土地上,曾流傳著這樣的一個凄美動人的故事,漢武帝在北巡到河北河間縣時,發現一位美麗絕倫姓趙的女子,這女子喜清靜,少飲食,病臥六年之久,不與常人來往,特別奇怪的是她手拳曲,武帝甚覺奇怪,令人強掰趙女指掌,競無人掰開,武帝親自動手,女子手隨即展開,掌中竟握有一玉鉤。隨后她招進宮去,封為勾弋夫人,后來懷胎十四月,生下昭帝弗陵。隨著劉弗陵逐漸長大,武帝鐘愛,欲立為太子,又憂慮子幼母壯,恐重蹈呂后之轍,于是,在甘泉掖庭獄逼殺了鉤弋夫人。劉弗陵在位后,才重修云陵,安葬其母。如今,位于甘泉宮十多里外的云陵與甘泉宮遺址的幾個宮觀土基遙遙相望,不知是在風雨中訴說著什么。
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我曾多次來過甘泉宮遺址這片土地。藍天白云下遼闊的黃土臺塬,切割縱橫的無數溝壑,歷經滄桑的夯筑宮塥,處處基址,從云陵、云陵邑直到甘泉宮,遍地皆是磚瓦的碎片,從撿到的這些磚瓦碎片中,我在默讀著一部史書,一部巨大的史書。它在溫和的風中依次打開,讓我陶醉其中,讓我驚嘆不已,讓我思緒萬千。在這里,我想到了中國清朝,想到了康熙,想到了河北承德一個避暑山莊,想到了另一個王朝的背后支撐的又一個安靜的山莊?滴跬醭梢院蜐h武大帝相媲美,康熙和劉徹,都在中華歷史民族的歷史長河中譜寫了壯麗的一頁,甘泉宮,有人稱之為“陪都”,有人稱之為“行宮”。不管怎樣,漢武帝每年從五月到八月,都要在這里居住生活,五月到八月是夏季草豐林茂的季節,是流光溢彩的季節,也是一個人思想活躍,思維敏捷的黃金季節,他卻在這段時光里選擇在了甘泉宮。同時,也在這段時光里孕育了多少成熟而偉大的思想,構筑出了一個民族發展的宏偉藍圖。兩個不同朝代的帝王,卻選擇了兩個內容相似的地方避暑,這是否是遙遠朝代中兩個帝王產生的共鳴。
如今,甘泉宮的雄偉建筑都在歲月的煙云中淡去了,甘泉宮遺址這片土地卻像一條母親河的源頭,當河水一路歡歌奔向大海之時,它的源頭只是一片干涸暴露的河床;它又像一座火山,當它洶涌四射火焰噴發之后,這里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昔日征戰的士兵,俘虜的戰犯,他們放下了弓弩,拿起了鋤頭,耕耘腳下的這片土地,守望著那往日輝煌的甘泉宮。
我站在秋雨中,悠遠綿長的思緒,也像風中飄飛的樹葉,與腳下的這片土地低聲地傾訴,不停地碰撞,最終又悄悄地跌落在這片溶匯著民族之魂的泥土之中,默默守護著魂牽夢縈,難以釋懷的甘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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